说来可笑,在我四十岁以前,不敢一个人在家里睡觉,要么妻子在家,要么儿子在家,如果只有我一个人,我在家睡觉不踏实。
原因是,我经常晚上做梦,很多次从梦中惊醒,满头的汗珠,就再也睡不着了,坐等到天明。
如果家里有其他人,我的心情会慢慢平静下来,直至渐渐进入梦乡。
这一切源于我年轻时的一段经历,时隔多年,仍深深困扰着我。
直到我四十岁以后,经历过人世间的悲欢离合,经历过亲人的生离死别,才看淡了很多事情,也不再纠结过往的那段经历。
那时候我23岁,在广东惠州打工,租住在淡水镇一处偏僻的旧民房。
那是一栋两层楼房,有些年头,墙面斑驳陈旧,屋子阴暗潮湿,起先是房东自住的,后来房东买了商品房,全家搬走了,就把旧房子改造成几个小房间,租给附近的打工人,共用外面的洗手间、冲凉房和厨房。
展开剩余85%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,一个人在里面勉强转开身,条件虽然不好,作为打工人,也没有太多选择,一是图房租便宜,二是离工业区和集市也不太远。
其实这栋楼里面也只有四五个租客,都是些年轻人,另外几个租客在晚上经常见不到人,应该是在生意很好的工厂上班,每晚加班很晚,仍精力充沛,在外面玩一圈,吃个夜宵,十一二点才回来。
这也得益于南方经济发达,夜生活丰富,富人和底层人都有各自的消遣方式。
我是做技术工作,晚上一般不加班,没有女朋友,也不喜欢到处玩,总体属内向型的人格。
以前住在厂宿舍,几个人一间,工友们打牌打游戏,吹牛聊天,或和女朋友卿卿我我,三更半夜不睡觉,每晚闹哄哄的,很是心烦。
因此,现在租住在这里,晚上经常是我一个人在这栋出租屋,很是清静,能看看书,学点东西,或写点小文章,自得其乐。
有一晚,我去集市买点生活用品,回到出租屋,已是九点钟,和往常一样,那栋楼静悄悄的,就我一个人。
上了二楼,走道里光线昏暗,头顶上一个沾满油污和灰尘的白炽灯泡,时亮时不亮,和房东说过很多次,就没空来换。
很多本地房东是这样,看不起外地打工仔,收了房租就不管事了,下次来收房租时,才不得不处理这些事情。
快走到我的房间时,一只大老鼠不知从哪里钻出来,从我脚旁窜过去,吓了我一跳。
我骂骂咧咧地打开房门,回到属于我的逼仄空间,浑身上下脱得只穿个裤衩,冲凉,洗衣服,歪在床上看书,倒也逍遥自在。
感觉有些累,不知不觉睡意袭来,我很快进入梦乡。
在梦中,我梦见自己开了一家大工厂,有大房子和豪车,事业有成,意气风发,还娶了漂亮的妻子,人生志得意满。
一阵“咚咚”的敲门声把我惊醒,坏了我的好梦,心中有些不快。
我确定有人敲我的房门,这么晚谁会来找我,难道是房东?不是还没到收房租的时间吗?
我问了一句:“谁呀?”
外面没人回应,本不想理睬,转念一想,还是开门看看。
我套上汗衫和大裤衩,打开房门,一阵凉风袭来,带有一丝淡淡清香,眼前站着一个年轻姑娘,二十来岁,身材娇好,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,亭亭玉立,楚楚动人。
我问她找谁,她不回应我,像是没看到我一样,径自从我旁边进了我的房间,像风儿飘过,我浑身凉凉的,不由打了个哆嗦。
这就奇了怪了,一个年轻女子,招呼都不打,擅自进别人房间,成何体统?
感觉有些不真实,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,再看屋子里,哪里还有年轻女子的身影?
我不由大骇,惊叫出声,一下从床上翻坐起来,额头上满是汗,原来刚才只是一个梦,哪有什么人敲门?哪有什么年轻女子?
我低头看看身上,更是吃惊,明明睡觉前就穿一条小裤衩,现在身上套上了汗衫和大裤衩,刚才真的是似梦非梦。
房间里似乎有一丝淡淡的清香,气氛诡异,好像真的有人来过。
我再也无法淡定了,缩在床上,坐等到天明。
次日凌晨我就出门了,早早去了工厂。上午上班时,我无精打采,满脑子都是昨晚的事。
左思右想,我用车间的座机拨通了房东的电话,对他说:“我住的这个房间,以前住的是什么人?能不能告诉我?”
房东似乎有些吃惊,问我有什么事情。
我告诉他,昨晚我做了一个怪梦,心里很不踏实。
房东支支吾吾半天,才告诉我,我这个房间以前住的是一个年轻姑娘,外面有一个男朋友,常过来住。有时那姑娘几天不回来,估计去了男朋友那里。
后来到了交房租的时候,房东几次过来收租,看见门都是锁的,也联系不上那姑娘,不知去了哪里。
耐心等了一个多月,还是不见那姑娘的人影,房东不得已,破门而入,看见那姑娘的衣服行李全都在,桌上的洗漱用品和化妆品摆放得整整齐齐,就是看不见姑娘的人影。
房东猜想那姑娘要么出了什么事,要么突然离开这个地方,以前的东西都不要了。房东心里不踏实,本想报案,但当地一直也没有传出什么事情,也没有人上门询问。
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,房东把姑娘的行李另觅他处存放,这间房子正常出租,随后我就搬了进去。
我责怪房东前面不和我说实话,他振振有词地说:“人家姑娘说不定傍上了大款,早吃香的喝辣的去了,看不上以前的东西,全部不要了。我对你说这些干嘛,吃饱了没事干。你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,不要想多了,神经兮兮的,让别人笑话你。”
挂了电话,我越想越不对劲,以前的女租客是死是活,本不关我事,但我现在住在这里,哪里还能睡安稳觉。
中午下班后,我当机立断,喊上一个同事,去了出租屋,拉上我的行李,搬去了厂宿舍,连押金都不要了,不想在出租屋多住一晚。
自那以后,经过数年,我告别南方打工生涯,回家乡发展,直至娶妻生子。
过去这么多年,有时晚上做梦,都和当初的出租屋有关,一直备受困扰。我也明白是自己的原因,老是纠结这件事,俗话说,日有所思夜有所想,形成恶性循环。
过了四十岁后,人生经历过很多事,也渐渐想开了,为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困扰于年轻时的一个梦而羞愧。
其实,那时候我还年轻,多数原因是,在当时孤独无聊的打工生活中,一个人孤独地待在出租屋,在特定环境下,做了一个怪梦,而和房子以前住的什么女租客应该没有关系。
梦醒后感觉房间气氛诡异,可能也是自己因环境而联想,不是真实的。至于我身上像梦中一样穿上了汗衫和大裤衩,可能是晚上睡觉有点凉,迷糊之间,下意识地摸到衣服穿在身上,而不自知。
世上哪有那么多邪门事,违反科学,我想明白了,不能让这件事继续困扰我的余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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